天下有最神圣、最尊貴而無與于當世之用者,哲學與美術是已。天下之人囂然謂之曰無用,無損于哲學、美術之價值也。至為此學者自忘其神圣之位置,而求以合當世之用,于是二者之價值失。夫哲學與美術之所志者,真理也。真理者,天下萬世之真理,而非一時之真理也。其有發明此真理(哲學家)或以記號表之(美術)者,天下萬世之功績,而非一時之功績也。唯其為天下萬世之真理,故不能盡與一時一國之利益合,且有時不能相容,此即其神圣之所存也。且夫世之所謂有用者,孰有過于政治家及實業家者乎?世人喜言功用,吾姑以其功用言之。夫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,豈不以其有純粹之知識與微妙之感情哉?至于生活之欲,人與禽獸無以或異。后者政治家及實業家之所供給;前者之慰藉滿足,非求諸哲學及美術不可。就其所貢獻于人之事業言之,其性質之貴賤,固以殊矣。至就其功效之所及言之,則哲學家與美術家之事業,雖千載以下,四海以外,茍其所發明之真理與其所表之之記號之尚存,則人類之知識感情由此而得其滿足慰藉者,曾無以異于昔;而政治家及實業家之事業,其及于五世十世者希矣。此又久暫之別也。然則人而無所貢獻于哲學、美術,斯亦已耳;茍為真正之哲學家、美術家,又何慊乎政治家哉!